2025年3月17日 星期一

挽救迷途羔羊的監獄天使 財團法人基督教更生團契 - 黃明鎮 牧師

黃明鎮 1944 年出生於彰化埔心梧鳳村,傳說梧鳳村早年梧桐叢生,吸引鳳凰棲息於 此,故名「梧鳳」。他的父親讀過漢文,能用閩南語讀古文,並寫得一首好字。黃明 鎮從小耳濡目染的研習書法,在過年時還會替父親幫左右鄰居寫春聯。

警官學校練就不輕易放棄個性

就學時期,他的第一志願是師大藝術學系,因為術科考試的時間與警官學校入學考試撞期 只得放棄術科考試,大學聯考放榜後,他考上第二志願師大童子軍教育專修科,當時註冊入學 後只要受訓兩年就可以當老師了,而他也喜歡接觸年輕的學生,豈料讀了三天,警官學校放榜 他也考取了,因爲受大哥的影響,他決定改讀警官學校的行政警察學系,他的大哥原是警察後 來也去讀警官學校。

於中央警官學校 32 期畢業後當了幾年警官,為了想和同學一較長短,看誰能早日登上警察 局長的寶座,於是在民國六十一年時黃明鎮赴美國留學,攻讀犯罪制裁學。「那時晚上常作夢, 夢見自己多了一顆『星星』都會笑醒。」黃明鎮幽默地說。從青少年時期起就出入教會的他, 拿到碩士學位後,原本要攻讀西北大學交通學院博士,後因留學身份問題,且在一個因緣際會 下轉念了神學院。

就在剛念完神學院那年,有一天打掃完事奉的教堂,一個人坐在台階前思想著未來前程, 此時一位日本小姐走來說:「我叫 Vicki,我們銀行需要會講廣東話的人來幫忙。」黃明鎮為 了有工作當下答應。原來日本住友銀行華裔女經理請產假由 Vicki 代理職務,她需要一位懂粵 語的人幫忙,黃明鎮其實不太會廣東話,只是在教會裏聽多了,多少懂一點,於是他從行員做 起。那一年,他三十二歲。一年後,他升為銀行訓練官,升職後他忙進忙出,連做禮拜的時間 都犧牲了,一下子舊金山,一下子洛杉磯,身為幹部不能不參加,於是他默默禱告,求神賜他 一個可以準時下班的工作。

有天,教會弟兄拿了一張政府社會處服務部考試的報名表給他,說:「這很適合你。」他 通過考試後,有朋友勸他不要走,說在銀行任職比做社會工作要強,但他還是轉往地方政府部 門擔任社工。黃明鎮在加州社會服務部工作九年期間,工作順利,心情愉快,妻子在美國也有 工作,兩名子女都很乖順。 

叫被擄的得釋放,更生團契的呼喚

直到有一天,《聖經》有段話感動了他:「主的靈在我身上,因為祂用膏膏我,叫我傳福 音給貧窮的人,差遣我報告 ; 被擄的得釋放、瞎眼的得看見,受壓制的得自由。」心想自己曾 受很多教友的幫忙,黃明鎮覺得應該回饋一下自己的故鄉,於是和台灣的教會連絡,打算利用 返台兩個星期的時間,關心一下台灣的年輕人。結果一下飛機,那句「被擄的得釋放...受壓制 的得自由」便在耳際響起,他心想:「被擄的、受壓制的,會不會是上帝要我順便做監獄的工 作?」

於是他打電話給昔日同學,也就是台北土城少年觀護所的所長,然後前往為受刑人講道。 到第二站彰化少年輔育院時,有位年輕女老師過來自我介紹:「我是更生團契派來的駐院傳道。」 黃明鎮對更生團契一無所知。「更生團契就是在台灣各監獄傳福音......創辦人是陸伯伯。」女 老師說。陸伯伯是以前的典獄長,他提前退休,設立了更生團契。女老師要黃明鎮返回台北後 與陸伯伯連絡,黃明鎮心想不妨。返美前兩天,黃明鎮打電話去更生團契,聯絡上了陸伯伯。

兩人見面後聊了許久,陸伯伯說,他年紀大了,像一部老爺車,現在開着還可以,但不知 道哪一天會拋錨,他禱告了很久,希望能有人接他的棒。「我想你就是要接我棒的人!」說着 說着,他舉起右手,用食指莊重地指着黃明鎮。「我真是被嚇到了。」黃明鎮回憶說。陸伯伯 看他沒反應,就說:「沒關係,回去禱告禱告看看。如果有感動,就要順服喔!」

說到陸伯伯,他是在當了 20 多年典獄長後,有一天法務部長召見問他說:「陸典獄長你當 典獄長這麼多年,有哪一個人因你而改變的」,他想了一想報告部長說:「好像沒有。」部長 說:「沒有那你就不要幹了。」他嚇一跳,接著部長又問他說:「你覺得鐵窗能拯救受刑人嗎? 有人因坐牢會變好嗎?」他心虛無言以對。

反省之後,他認為監獄的意義不應只是消極的處罰罪行,更應該積極的救贖生命,唯有福 音能使受刑人心靈改變,靠著信仰的力量才能使曾經在黑暗中浮沈的人邁向光明。為幫助更多 人得到改變,他提前退休,先是擔任法務部更生保護會副總幹事,幫助受刑人解決出獄之後的 工作問題,同時聯合群才對這工作有負擔的基督徒,推動成立監獄福音團契專門從事監獄佈道 工作。

黃明鎮於是帶着沉重的心情返美,在飛機上,妻子問他:「你不會回去吧?」他說:「不會。」 他心想自己有一籮筐的理由不回台灣。返美國不久,他接到陸伯伯來信,說董事會已開會通過 聘請他回台擔任總幹事,給他三個月的時間考慮。黃明鎮左思右想,自己在美有很好的工作, 孩子也習慣美國的生活,妻子更需要就近照料在美的岳父母,「但是如果上帝要派一個人去工 作,哪裏最需要我呢?」他忍不住自忖,自己經過中央警官學校、赴美留學等各種歷練,懂得 犯罪學,知道受刑人受苦,可以傳福音給他們;這團契創辦人又是他的學長,說他是接班人...... 一切聽起來理所當然。

於是他和家人及教會朋友們一起禱告。教會方面說沒問題,而且允諾代為照顧他的岳父母。 他的岳母則說:「父母的權力很大,但上帝比我們還大。」應該聽上帝的。

一九八八年七月,黃明鎮舉家遷回台灣。他到耕莘團契報到,薪水不到原來的 5 分之一, 想當年到美國留學時只是想拿學位好回台灣與同學一較長短早日登上警察局長的寶座,求學時 期間甚至常夢見自己胸前多了一顆星而沾沾自喜,然而,夢歸夢,人算不如天算,歷經千山萬 水之後,最後是成為全職的傳道人。

帶領更生人回家之路

黃明鎮感嘆,台灣監獄一個教誨師要面對四百名受刑犯,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到監 所關懷、教化受刑人,如同在河流下游救人,但他卻發現,他每救 1 個出來,就會又有 4、5 個 進去,因為上游總有人不斷地推孩子下去,「都是家庭問題!」他曾聽許多犯人提及年幼時遭 父母毒打,「有綁起來打、吊起來打的,亂打一通......黃明鎮與同仁都掉淚。」外界看犯人十 惡不赦,他卻認為他們是欠缺愛和成功經驗的一羣,他說,監獄裏龍蛇雜處,是個封閉的世界, 受刑人要改變根本不容易,必須要有強烈的動機,剛巧遇上特殊事件的剌激,還要碰上重要「貴 人」拉一把,否則很難。「有零星的人願意悔改,我們就好好幫他。」

他雖然讀犯罪制裁學,但從未有過坐牢的經驗,深恐經驗不足對受刑人的輔導只是隔靴搔 癢,為了進一步了解監獄中人的心理及其生活情形,他問擔任典獄長的大學同學說:「可否關 我一個禮拜。」同學則說:「你要害我,我關你我自己也要被關。」在一天一夜的「囚犯」生活, 黃明鎮體會到失去自由的滋味,收穫良多。與他同房的 7 名少年亦曾寫信感謝他一天一夜的陪 伴,甚至問他什麼時候再回來。因為這短暫的相處,讓黃明鎮覺得對青少年特別有責任,這也 是日後他從事青少年犯罪預防與矯治工作的原因之一。

在接觸眾多的死刑犯中,黃明鎮對冷面殺手劉煥榮印象最為深刻。劉煥榮不但自己信了上 帝,還向牢友傳道,交他們學畫練字,被同囚們稱為「劉牧師」,成為牢中的模範。黃牧師清 楚記得,劉煥榮曾要他告訴步上這條不歸路的青少年,「黑道沒有英雄,都是狗熊;英雄在教 育界、警界,像為保護學童而犧牲的林靖娟老師以及保護民眾生命財產的警察,才是英雄;奪 取別人的生命財產者,都不是英雄。」這番話,震碎了無數黑道兄弟逞兇鬥狠的「英雄夢」,劉煥榮以親身的經歷喚醒做「黑道英雄夢」的青少年。黃明鎮相信,劉煥榮已找回他那顆迷失 的心,雖然難逃一死,但他的故事卻可以警惕更多人。

迷途羔羊的天使

黃明鎮雖然是牧師身分,但他所從事的監所 教化與青少年工作,卻和警察犯罪預防與矯治工 作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斷上升的監所人數,讓他 的任務更加沉重,可以感受到黃明鎮對這份工作 的熱愛,他就像「監獄天使」般,以愛感化受刑 人,在獄中繫上滿滿的黃絲帶,帶領受刑人走出 心牢;在更生人的路上,亦繫上黃絲帶接納更生 人,幫助他們回歸正途。 

撰文 黃郁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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